02
“不要！”
就算他跟莫蓓蓓有染，对我遮遮掩掩，就算他知道我家里遭遇剧变，听他家人的话跟我分手，我都没有怨过。
然后，我看到了她。
我吃力举着的手最终无力地瘫软下去，涨疼的脑袋一片空白，两眼一黑，昏死过去。
“我又没死，你干吗赶着哭丧！快把眼泪擦干，掉我身上，恶心得很！”我戳着李薇的手没好气地翻白眼。
诚然，因为冷玉婷的阻挠，我错过了军训集合的时间。
但是那又怎样？
“你知不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啊？你的脑神经因为受到剧烈的撞击很有可能有后遗症，你笑什么啊？有什么好笑的！你个蠢货，你现在真成蠢货了！”
他逃走了，这么干净的男孩不适合待在这里。
我不知道那天一个人在泥水中躺了多久。冷玉婷早就带着那帮人走了，我一个人倒在地上，连呻|吟都没了力气，脸上一片湿淋淋的，我分不清那是雨水、泥水还是眼角流出的泪。
在医院躺得肚子上多出了一圈肉，出院后，我跟林枫就彻底断了。
“两千米对吗？跑完就行了吗？教官你也别骂了，天热省点口水吧！我跑就是了！”
汗如雨下，我想用手擦，可越擦越多，指尖滑过眼角，同样一片湿漉漉的。
不是我在矫情强撑，而是这三千米对我来说也不是多么难坚持的事。我高中时体育就不差，运动会的时候老被人推着去参加一千五百米比赛，很轻松就能跑完。三千米，不过一千五百米的两倍，教官只让我跑完，没让我在几分钟内跑完，时间是无限的，我可以慢慢地跑，而且“大姨妈”也不允许我跑得太快。
“那是！我都懂，你放心，我又不是我妈，没她那么癫狂，为一个男人输了一切。”
我跑了多远了？一千米？两千米？还是快三千米了？我已经记不清了，只知道就这么绕着红色跑道跑下去。
“脑子坏了也好，被打成失忆就更好了！李薇啊，我死心了，真死心了，喜欢了三年，这次我真心确定自己喜欢的是个人渣！你看，其实我没比我妈聪明多少，她爱了十八年的男人说不要她就不要她，她还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。我之前还老觉得她蠢，艾胜背叛她那么长时间，她都不知道。现在想想，我还不是被整成这样才看穿？本来我还犹豫不决，这下真能狠下心了。”
“是啊！教官，你就饶了她吧！天这么热，跑两千米会中暑的！”
“教官，她不是故意的，你别罚她了，她来例假了，不能做剧烈运动的！”
“别以为待在厕所里就能偷懒，我平生最看不惯你们这种耍小聪明的人了！休息够了吧？够了就给我绕操场跑两千米再回来，我看你们谁还敢再偷懒！”
谁也没想和_图_书动她，我艾叶没那么小心眼，被人背叛了，还花那闲工夫跟人家争风吃醋。
我从没有像那一刻那般怨恨林枫。
多久了，没有流汗流得这么酣畅淋漓；多久了，没有像现在这样一个劲地朝着前方奔跑。
可是弄堂里这一通殴打是什么情况？就因为害莫蓓蓓摔倒了，林枫就让他表姐带着一大帮人打我？拳打脚踢，恶语相向，我艾叶在他心里真的就这么不值得珍惜？
冷玉婷眼里的狠戾让我忍不住恐惧地尖叫，原来，我也会害怕。
“艾叶，你别这么笑！我看得心里难受，不管怎样，日子还得过。”
我以为这样挺好的，对过去，我一点儿都不在乎了，我要重新生活，爱情、亲情、友情，我都要重新洗牌。
人生是场正式演出，永远只有一次机会，放弃了就没有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有人经过，看到巷子里满身污秽的我。我艰难地朝他伸手，想要呼救，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然后，我看到那个人慌乱地离开了，那是个清秀的男生，他的轮廓在我朦胧的视线里很模糊，但我依稀能嗅到他身上那清冽的气息。
一见我醒来，李薇就哭着扑到了我的床边，抓着我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哭号：“艾叶！你蠢啊！被打不呼救啊，为什么不打我电话？我找了人问到是林枫他表姐带人干的，是不是真的？林枫那王八蛋怎么可以这么对你！他凭什么把你打成这样？背叛你的是他，他凭什么啊？”
李薇愣愣地看着发笑的我，僵了一会儿，眼眶更红了，眼泪擦都擦不完，一个劲往下掉。
然而一个人站在一个连的新生面前，被教官严厉地训斥，我竟然也不觉得丢脸。
偌大的操场，红色的跑道，只剩下我一个人大汗淋漓地奔跑着。
蔡淼她们担心地站在一旁，估计是打算等我跑不动了就来扶我，然而被教官一顿咆哮全都吓得不敢上前。
昏暗的弄堂，滂沱的雨，穿着校服的我被一群人堵在泥泞不堪的巷道中，数不清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，我在一群痞气的少男少女的拳脚下痛苦呻|吟。
就冲他心里有我却又招惹其他人，和别人在一起之后又不负责，让千里迢迢跟着他来这所大学念书的莫蓓蓓离开他……林枫他，还是一个人渣。
我是被李薇的哭骂声吵醒的，醒来时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，裹着满身的纱布，脑袋重重的，一摸，同样是纱布，还黏着已经干硬的血块。
新生军训的午休时间才五十分钟，其中还包括到食堂排队吃饭和回宿舍的时间。一上午的军训已经让人累得够呛，看蔡淼、安佳她们满身疲惫地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我，我也不忍心，朝她们挥了挥手，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，示意她们先走。
蔡淼她们最终还是走了，教官也不再老盯着我，站了一会儿转而跟旁边收拾旗子的同僚瞎侃去了。
那天，莫蓓蓓在KTV打了我一巴掌，告诉我她跟林枫的事。我脑袋昏昏沉沉，被李薇拉着离开。是她自己冲出来，追到门口继续纠缠我们的，是她自己拽着我的手不放要我许诺离开林枫，是她自己没站稳被李薇一甩手推出去摔倒在地上的。
“艾叶！你别冲动啊！艾叶！”
那教官似乎跟我耗上了，饭也不急着吃，站在一旁监督我跑。
我的脑袋昏昏沉沉，教官骂什么，新生们笑什么、说什么，我都听不大明白。
那个我只在林枫的家庭相册里看到过的表姐，她如此真实地朝我走来，面容狰狞，蹲在我的身旁，用冰凉的手拽起我的头发，狠狠地叫嚣：“艾叶，你有多不要脸啊？小枫都不要你了，你为什么还要和他纠缠不清！林枫让我告诉你，你要再敢动莫蓓蓓，他会让你后悔认识他！别以为我们不知道，你家里破产了，想拽着林家过好日子，你真是做梦！你不是脑子很聪明吗，怎么现在糊涂了？就你现在这样，凭什么跟蓓蓓争啊！要不要我让你清醒些？”
那件事之后，我直接把那个曾温暖我三年、浅笑像春风般和煦的男孩郑重地划入了“人渣”一列。
我再也忍不住，在李薇絮絮叨叨的咒骂声中，终于笑出了泪。
时值正午，操场上的几个连练了一圈跑步后都散了，只剩下我一个人满身热汗地绕着塑胶跑道转圈圈。
只是，我真的不知道，一向温柔待我的男生怎么突然有一天会变得如此冷漠。
每次想起那个人之前的好，我就戳着自己神经受损的脑袋骂自己蠢，时间久了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受过重创，我的记忆慢慢地退却了，过去的事渐渐地淡化，开始模糊不清。
就算林枫没有派人打我，全是冷玉婷擅作主张，就算他对我还有感情，甚至不要莫蓓蓓，一心要等我，就算他还是原来的样子，不是我想象中的人渣，又能改变什么？能改变什么呢？
……
我的脑袋被用力地撞到墙上，一下又一下，剧烈地撞击着。我想林枫一定很爱莫蓓蓓，否则不会让冷玉婷对我下手这么重。
我那么脏，身上那么多血，他被我吓跑了。
可是当我再次遇到冷玉婷，听到那番话时，我才发觉，那段曾经，我从未遗忘过。
身后传来蔡淼她们帮我求情的声音，然而教官一声厉吼，所有人立马噤声。
眼前画面交织，回忆如潮水般袭来。
……
“吵什么！再吵你们跟她一起跑！再加一千米，三千！还吵吗？我看你们还敢吵吗？”
那些曾被我撕成碎片扬手丢弃的回忆在脑海里翻腾着，我受过伤的脑神经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李薇只是为了带我走，无奈之下才推开她，我们谁也没有想害她摔倒，还是我跟李薇送她去医院的，听到医生说她没事我们才走的。